在這個互聯(lián)網(wǎng)飛速發(fā)展的時代里,人們生活節(jié)奏越來越快,仔細回想起來,大家有多久沒有認真地閱讀過一本書了呢?人們的檢索能力越來越強,但有邏輯、有維度的“閱讀”卻越來愈少。如何恢復舊有的讀書習慣?山東技校網(wǎng)小編介紹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平原對“有用的閱讀”和“真正的閱讀”的解讀。
01
網(wǎng)絡時代,很多人不會閱讀了
在我看來,那些淵博的、玄妙的人文學,比如文學、史學、哲學、宗教、倫理、藝術等等,是整個人類文明的“壓艙石”。行船的人都知道,出海必須有“壓艙石”,否則很容易翻船,“壓艙石”使得這艘船不會隨風飄蕩,“壓艙石”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你經(jīng)受風浪的程度。而且這些“壓艙石”不一定時尚,不一定與時俱進,某種意義上的保守是對突飛猛進的時尚潮流的糾偏,能保證這艘船不會因為某個時代、某個潮流、某些英雄人物的一時興起或胡作非為而徹底顛覆。
我們不能保證人類文明永遠在正確舵手的指導下前進,不能保證時尚永遠正確。時尚可能是正確的,也可能是走了彎路,像我這個年紀的人,我們走過那么多的彎路才走到今天。任何一個時候,過分地強調潮流、革新都不是好事情,保守是前進中的另外一種力量。
某些知識沒必要與時俱進,它必須要保守,留下來讓人類文明在左沖右突、尋尋覓覓的過程中有個基軸不會變,這是人文學的意義。相對來說,社會科學和人文學不太一樣,所以我才說,新知識、新技術、新生活不斷涌現(xiàn)這很可喜,但請記得對傳統(tǒng)保持幾分敬意。
尤其近十年,網(wǎng)絡的力量越來越大,城市面貌、文化欣賞、生活方式、心理距離都日新月異了。年輕人容易志得意滿,可我覺得這中間存在某種危險,包括讀書、包括思考、包括表達。
我的一篇文章引起很大的爭論,本來的題目是《當閱讀被檢索取代,修養(yǎng)是大的輸家》,大概意思是說現(xiàn)在很多人不再讀書了,是查書,檢索成了他們大的能力,而對閱讀時上下文之間的關系已經(jīng)不太關注了。我說在這樣的狀態(tài)下,他們得到的東西不是讀來的,是靠強大的檢索功能獲得的,在這個過程中,讀書的一些很重要的功能,比如自我修養(yǎng)已經(jīng)沒有了。
我想說的是讀書被網(wǎng)絡閱讀取代以后的一個問題:發(fā)散型的思維。很多人一邊讀書、一邊聽音樂、一邊喝茶、一邊聊天,古人讀書要有精神,要坐直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沒有這個狀態(tài)了。過去的人一個月甚至一年只鉆一本經(jīng)書,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地摳,所以他的思維很容易集中。而今天的人,東西南北串。學生思維的特點是很活躍,他們什么都知道,但是也什么都不深入。
思考是有維度的,以前的維度是時間的維度,現(xiàn)在的維度是空間的維度。我們以前的思考是古代怎么樣?現(xiàn)代怎么樣?更多的思考維度是時間性的,就是考慮這個事情是如何演變的。而今天的思考維度是空間性的,是美國怎么樣?法國怎么樣?非洲怎么樣?南極、北極、海南、桂林隨便地跳,這種思考是缺乏深度的,是沒有歷史感的。所以我才會說今天的人大多數(shù)是“知道分子”,而不是“知識分子”,因為人的知識相差不大。
以前到外地,人家會問我北京有什么消息,現(xiàn)在沒有人問我這個問題了,因為消息傳播很快,一秒鐘內大家都知道了。知識在平面化,大家讀的是同樣的書或者是同樣的信息,然后思考都在同一個層面,這影響到我們思考的深度,很難再集中精力用心地琢磨一件東西。
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記憶力的衰退。有人說是我年紀大的原因,但我覺得不完全是。如果全世界的人都把記憶力交給了電腦,那么將來有一天有外星人入侵把電腦給毀了,文明將倒退五百年。不知道諸位怎么樣,我現(xiàn)在有時候上課寫板書,有些字突然間寫不出來,這讓我很傷心,我還是教授,教了幾十年的書,都有這個問題,我們到了什么狀態(tài)?我不知道諸位是不是有這個感覺,當我們過于依賴一種外在的東西時,智商會下降。
"我生活在一個過渡時代,我在書籍時代長大,又趕上了數(shù)字化時代,我兩邊都能理解,可是下面幾代人,他們完全在數(shù)字化時代生活,他們能理解書籍嗎?他們在書籍的閱讀中能得到美感嗎?這是我關心的問題。"
我跟大家說,檢索其實很容易,今天的閱讀,甚至博士論文的寫作,大都靠檢索。書不是一行一行讀下來的,是檢索出來的,表面上整理的材料很豐富,東方的、西方的、古代的、現(xiàn)代的,資料很豐富,但我一看,機器的味道很重,因為你是檢索的,不是上下文這么找出來的。
諸位,在一本書讀完以后摘出兩句話和檢索出兩句話完全是兩回事情。今天我們檢索的能力越來越強,而思考的、閱讀的能力越來越弱,坐下來讀完一本書對今天的學生來說不太容易,你從第一頁讀到后一頁很不容易,很多人已經(jīng)養(yǎng)成不能讀完一本書的習慣,看一下目錄、前言、后記,就過了,所以很多人只記得一些梗概,而沒有辦法再閱讀??墒侨宋膶W科本來就不是一個實驗的藝術,它天生就有閱讀、表達、說服別人的功能,這就是人文學科的特點,而這些功能如果沒有了會很麻煩。
02
讀書本是平常事
讀書是很平常的事,別說得太崇高,那樣效果反而不好。關鍵是養(yǎng)成閱讀的習慣,然后與時俱進,不斷自我調整。
古今中外談讀書談得好的就是朱熹。朱熹老先生八百年前對于讀書的說法,今天看來其實還是很切中時弊。
“今人所以讀書茍簡者,緣書皆有印本多了。”書印得多了,讀書很容易了,所以大家讀書越來越粗。
“今之學者,看了也似不曾看,不曾看也似看了?!?/span>
“讀書之法,先要熟讀。須是正看背看,左看右看??吹檬橇?,未可便說道是,更須反復玩味?!?/span>
“讀書有三到:心到、眼到、口到?!?/span>
他說讀書須是“一棒一條痕,一摑一掌血!看人文字,要當如此,豈可忽略!”
這樣讀書才有用。這樣的讀書,今天已經(jīng)被各種輕松的閱讀取代了。當然時代不一樣了,但是八百年前那個閱讀的狀態(tài)還值得諸位思考。